家道败落
曹雪芹本是高俸厚禄的世家公子。祖父曹寅曾任康熙帝的侍读,后袭任江宁织造。两个姑姑被选为王妃。康熙帝六次南巡,有四次驻跸江宁织造署内。署院坐落在南京城内利济巷大街,是座外有围墙,内分三路的豪宅,院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,在江南也是红尘中第一等富贵风流之地。其父曹頫除袭任江守宁织造外,还兼巡视江淮盐政之职。品秩虽然不高,但却是令人艳羡的肥差。
曹雪芹名为沾,意即沾了皇家雨露甘霖之恩,期望日后更加发达。然而,雍正五年(1727年),曹頫突然获罪被革职,家产当即被抄,家道由此败落。到了曹雪芹成年之后,日子更加难过,甚至到了“举家食粥酒常赊”的地步。曹雪芹死后,连块坟地都没有,他呕心沥血创作《红楼梦》,也是在去世后27年才刊刻行世的。
我们不禁要问,倍受皇家恩宠的曹家究竟因何败落?
据说,曹頫获罪起因是他得罪了山东巡抚塞楞额。雍正五年十一月,塞楞额向朝廷告了一状,说曹頫“骚扰驿站”,并有勒索等事,没等曹頫写本申辩,雍正即下令严审,并派隋赫德代替其织造职业,查封其家产,严拿其家人,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。至此,曹家正式结束了半个多世纪的锦绣岁月,离开了已历三世的织造衙门。
据雍正谕旨所言,其获罪原因是“曹頫行为不端,织造款项亏空甚多”,“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”。有人认为,这不是曹家被查封的主要原因,主要是雍正耍弄权术,千方百计排斥异己,是出于打击“朋党”分子的目的,才惩治曹頫的,纯粹是政治问题。依此看来,就得考查曹算不算“朋党”分子?是不是雍正重点整治的对象?曹頫的“亏空”到底是怎么回事?曹頫还有什么其他重大问题?
雍正上台后,政治清洗的重点是威胁其皇位的胤祺、胤祯等天潢贵胄和外戚世家。曹頫的先人仅仅是康熙帝的奴仆,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贵戚朋党的圈子,与朋党分子又没有政治上的勾结,所以不在政治清洗范围之内。
雍正决心纠正康熙晚年吏治的积弊,大力推行“耗羡归公”,“改土归流”等项政策,特意委派心腹胤祥管领清厘钱粮,谕旨曰:“凡有亏空,无论已经参出及未经参出者,三年之内务如期数补足,毋得苛派民间,毋得借端掩饰。如限满不完,定行从重治罪。三年补完之后,若再有亏空者,决不宽贷!”当时,举国上下清查亏空,朝野内外鲜有遗漏。而曹頫的织造衙门采买任务很重,顶不过皇宫内廷的屡屡索取,银钱出多入少,自然难免亏空,再加上他本人不善理财,被查出亏空三万多两银子。
关于曹頫“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”,也是事出有因的。有两项重大责任事故使他取此下策。其一是雍正四年(1726年),他购置的绸缎“粗糙而分量轻”,被停发一年俸禄,并勒令赔偿;其二是雍正五年,他采购的御用石青褂严重褪色,被再罚一年俸禄。到了这种地步,曹頫真是无招架之功了。
从被查抄的实际情况看,他是在财源干涸的困境下,想多搜刮些银两,因此“骚扰”了山东长清一带,被不讲情面的山东巡抚弹劾,但他受的处分仅仅是革职抄家,而且雍正还让曹頫一家进了北京,给了住房,并酌量拨给养家之资,并没有判他入狱,也没有株连别人。以此看来,曹頫获罪纯属经济上的过失。
综上所述,曹頫的垮台,是撞在了雍正“整顿吏治”的枪口上。曹家败落,势所必然。
从此以后,曹家只能靠内务府的赐银和朋友们的接济下维持生活。乾隆登基后,曹頫又沐皇恩,再入内务府任职。不料五年后,受庄亲王逆谋案株连,举家再次罹难,从此一蹶不振,日渐衰微。
贫病交加着红楼
曹雪芹后来虽然以皇族内亲的身份挂了个“内廷侍卫”的虚名,又在右翼宗学当了“瑟夫”,相当于今天的大学助教,但他性格傲岸,愤世嫉俗,豪放不羁而又才气纵横,不善投机钻营,干了几年就因受人歧视,愤而辞职回家。他这个昔日的阔少在家里又不会安排生活,自然穷困潦倒。
然而,正是由于他亲历了曹家由盛到衰的巨大变故,以及晚年经历的种种坷坎磨难,使他深感世态炎凉,对封建社会有了更清醒、更深刻的认识。他蔑视权贵,远离官场,过着一贫如洗的艰难日子。晚年,曹雪芹移居北京西郊。生活更加穷苦,“满径蓬蒿”,“举家食粥”。他以忧愤婉转的情怀、坚忍不拔的毅力,专心致志地从事《红楼梦》的写作和修订。
乾隆二十八年(1763年),曹雪芹幼子夭亡,他陷于极度的悲痛之中,卧床不起。到了这一年的除夕,终因贫病无医而逝世,享年不到48岁。
警世箴言
世事洞明皆学问,人情练达即文章。
一语识人
他有老、庄的哲思,有屈原的《骚》愤,有司马迁的史才,有顾恺之的画艺和“痴绝”,有李义山、杜牧之的风流才调,还有李龟年、黄幡绰的音乐、剧曲的天才功力。他一身兼有贵贱、荣辱、兴衰、离合、悲欢的人生阅历,又具备满族与汉族、江南与江北各种文化特色的融会综合之奇辉异彩。所以我说他是中华文化的一个代表形象。
————红学大师周汝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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